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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地时间11月30日凌晨,俄罗斯著名导演埃尔达·梁赞诺夫(Эльдар Рязанов)在莫斯科逝世,享年88岁。
现在的年轻中国观众可能不太了解梁赞诺夫,而对于我,却瞬间有了泪奔的感觉。
我非常喜欢梁赞诺夫导演的电影,去年8月,我曾经发过一条微博,把《两个人的车站》视作全世界最好看的爱情电影。
梁赞诺夫出生于1927年,因执导喜剧电影蜚声世界影坛,有“喜剧教父”的尊称,而且梁赞诺夫的喜剧电影相当受普通苏俄观众的喜爱,可谓是家喻户晓,俄国人民给他送了一个亲切的雅号——“每一只狗都认识的人”。
这可不是在骂老爷子,而是一种善意的幽默,还带着一点点讽刺,就像梁赞诺夫的电影,在俄语中被称为Лирическая комедия,大概是“抒情喜剧”的意思,杂糅了温情、悲悯、讽刺、滑稽等诸多元素。
梁赞诺夫年轻时非常英俊(下图),据说他在街上溜达时看见一个好友要去报考国立电影学院,百无聊赖就陪他去了,然后自己也试着考了考,没想到居然就考上了——让我想起梁朝伟陪着周星驰去考TVB,结果梁被录取周落选,不知梁赞诺夫陪伴的那位好友后来是否走上电影之路。
梁赞诺夫天资聪颖,是班里年纪最小的学生,看外形也能知道,梁赞诺夫会是个好演员,所以他也经常在自己执导的影片中出镜,有点像希区柯克。
梁赞诺夫毕业时正赶上苏联的“解冻”时期,斯大林体制的僵化局面被赫鲁晓夫打破,电影上也出现了《第四十一》《雁南飞》等代表作,梁赞诺夫也在1956年推出了他的导演处女作《狂欢之夜》。
《狂欢之夜》讲一个领导干部对文化宫的新年晚会横加干涉,不允许女演员裙子太短,不允许开玩笑,不允许戴狂欢面具……年轻的晚会组织者跟这个愚蠢的官僚斗智斗勇,最后奉献了一台精彩的新年晚会。
看到这个故事,是不是很有切身体会?苏式的集权社会主义体制,豢养了一大批意识形态官僚,他们总是以一副卫道士的面目来“禁娱”,梁赞诺夫正是对此进行了辛辣而大胆地讽刺。
《狂欢之夜》自此奠定了梁赞诺夫的风格,在1988年的《被遗忘的长笛曲》里,主人公也是个意识形态官僚,他跟女护士展开了一段烂漫的婚外恋,女护士奋不顾身的投入,不为名利,甚至救了男主的命,但男主为了仕途,不敢离开官二代妻子,空留一段不再响起的长笛曲……
《被遗忘的长笛曲》这样的爱情喜剧,笑声背后却是深深的悲切,笑中带泪,由喜而悲,与《命运的捉弄》《办公室的故事》《两个人的车站》这组“悲喜三部曲”的特性类似,而后两部也是梁赞诺夫最被中国人所熟知的电影。《办公室的故事》的中文配音已成经典。
《办公室的故事》里,一个美艳的女强人统计局长,一个独自抚养孩子的“老成”男下属,不打不相识的境遇让他们的心房也逐渐打开,演绎了一出欢喜冤家的喜闹剧。
唉,还是得说《两个人的车站》。一个为妻顶罪的钢琴家,一个跟列车长幽会的车站餐厅服务员,跟《办公室的故事》一样,也是误打误撞,不打不相识的堕入爱河,展开一段凄美、哀婉的故事,在影片最后,男主差点错过假释的晚点名,他们瘫倒在雪地里,女主急中生智,让男主赶紧拉起手风琴,于是,琴声在空旷的雪原中传播,越过劳改营的高墙,听到琴声的典狱长微微一笑……
梁赞诺夫继承了普希金、果戈理等俄罗斯讽刺文学的伟大传统,从《狂欢之夜》开始,他总是跟俄罗斯社会的现实息息相关,批判现实主义,讽刺官僚政治和丑恶现象。在1966年的《看好你的车》中,梁赞诺夫塑造了一个“反腐侠盗”的形象,主人公白天是朝九晚五的公司职员,晚上是“偷车大盗”, 他专门抢劫和敲诈那些贪官污吏和犯罪分子的汽车,并把获得的钱都匿名捐给慈善机构……
这么大的讽刺力度,在今天的中国,我们对这样的故事必会会心一笑,但中国影人并没有拍摄出这样的电影。
随着戈尔巴乔夫改革的开始,苏联社会主义逐渐走入绝境,如果是美帝是詹明信所指称的“晚期资本主义”,那1970年代后半期以降的苏联就是“晚期社会主义”,梁赞诺夫的“悲喜三部曲”、《被遗忘的长笛曲》等就是标准的晚期社会主义代表作。
由于与现实的紧密联系,梁赞诺夫这些作品又成了考察当时苏联社会情况的一面镜子,至今对我们也颇有启迪。譬如《两个人的车站》里,就有明显暗示、揶揄男同性恋的镜头(这俩哥们的前一个动作是互喂黄瓜),想起某国银幕上逐渐出现的类似镜头,惊觉在类似的社会转型阶段,电影文化也有某种隐秘的趋同性。但不知此片配音版当年在国内上映时,国内观众有否注意到这个镜头?反应如何?
梁赞诺夫还是苏联贺岁喜剧的重要实践者,直到现在,一俟临近新年,《命运的捉弄》(上图)就会在前苏联15个加盟共和国轮流放映,几乎成了一种cult现象。据说冯小刚的贺岁喜剧也受到了梁赞诺夫的影响。
相较而言,《意大利人在俄罗斯的奇遇》这样的作品,更类似于纯喜剧,没有那么多悲伤色彩,我记得小时候去电影院看配音版,现在还记得那个倒霉蛋用打着石膏的伤腿一家伙踹倒了一根石柱……
对,就是上面海报上这家伙。《意大利人在俄罗斯的奇遇》是一部标准的商业喜剧片,足够做好莱坞教科书,众人各怀鬼胎前去寻宝的叙述结构,搁现在也可以常拍常新。
梁赞诺夫也拍过古装片,《骠骑兵之歌》算是俄罗斯版的《花木兰》。
苏联解体之后,梁赞诺夫依然没有放下导筒,2000年的《老马》,讲的是四位妇女年轻时玩过乐队,但年老后日渐落寞,其中一位被坏蛋夺去了房子,四位妇女重出江湖斗恶人,并组成乐队重返舞台……
梁赞诺夫的喜剧,有哲理,促反思,他对爱情的描摹,有一种黑洞式的迷人烂漫,让你在大笑过后,忽然意识到巨大的心灵空洞——如果你奋不顾身的爱过,你会依稀记得那种伤痛。
然而即使是悲剧的结局,也是美好的。
梁赞诺夫最后一部电影是《安徒生:没有爱的一生》,梁赞诺夫在片中饰演了给安徒生下葬的掘墓人。有评论者认为,这才是梁赞诺夫最伟大的作品。
安徒生只想让世人记住他的作品,那些爱恨交织、笑声和泪水齐飞的童话,而忘记他自己,忘记这个没有爱情的生命。
阿特金森、贝尼尼、吉列姆、周……世间的喜剧电影明星还有不少,但能称“大师”者,在梁赞诺夫逝世后,已成空白——既是“大师”,就必是不世出的,新一代的喜剧电影大师,想必还在孕育中。
夜空中的4258号小行星,被命名为“梁赞诺夫”。
2015-11-30 09:00:08